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机油味。汽车变了形,钢铁不堪重负地哽咽着。冯振国靠在车门上,喘了一声。
他看见他天哥跪在面前,他握着刀。余顺天的手搁在桌上。他们互相瞪视。冯振国的眼前一片红。
他迟疑着将自己撑起来一点。“天哥?”他看着枪,又向远望。枪身上有血迹。冯振国眨了眨眼。四下俱静。过了一会余顺天喊:“地藏,这不像你啊不敢出来?”
他想,我杀了他的妻。我出了一亿一千万,从未想过要赢,可我杀了他的妻。
冯振国忽然意识到睫毛上的血已经凝固了,变成血块。耳边空枪的声响一声盖过一声。他本想探身,哆嗦了一下,缩回原处。眨眼的时候,周遭物什上出现一闪而过的血斑。
“有你才有我。”他撑着气势声嘶力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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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振国跪在地上。南叔的话音时远时近,伴随着茶杯杯盖起落的瓷器磕碰声。他听不清。
余顺天站在附近。冯振国的背紧贴着他的小腿。
他感觉自己要撑不住了。
“看在二十几年兄弟的份上……”冯振国垂死挣扎。他强调着二十几年,几近失声,指望余顺天信他。
余顺天说:“放。”
那一会,冯振国忘记了余南说不许替他求情的事,不记得此前余顺天蹙紧的眉心。
冯振国觉得自己像一条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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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振国盯着电视里的余顺天。意气风发的,运筹帷幄的余顺天,用一个亿买他人头的余顺天。他竟然没有恨意。
他只是不甘心。
他不甘心。冯振国脑海里一遍遍回放,天哥送他去医院,看着他下车。他塞给他那包纸袋。冯振国想我疼得抽气的时候,为什么天哥不肯送我去急诊。他甚至不愿意帮我开一开车门。
他突然笑起来。原来这些年筚路蓝缕,一意孤行,这些年的无数人命,只是赔给一声问候。
在厢房外,冯振国问余顺天:“你搞我干什么呢?”他竟然没有恨意。
从头到尾,他一点不恨他。
他想不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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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料到了今天是自己的死期。林正风和余顺天吵起来的时候,他觉得好笑——有两个人如此在意他冯振国怎样去死。
冯振国盯着枪。半响,他对林警官道:“他要做的事,没人可以阻止他。”
他抓起枪。
他想起来了,他为什么将那包纸袋丢进垃圾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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